【述评】荷兰人为什么相信世界卫生组织

中国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爆发以来，世界卫生组织（WHO，以下简称“世卫组织”）在不同时期有过不同建议，即便后来宣布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也表示此举并非不信任中国，而是为了保护其他一些医疗卫生条件较为脆弱的国家免受影响。与一些国家过度反应，限制中国人和近期去过中国的外国人入境不同，荷兰明确表示不会对中国人关闭边境，甚至没有在机场对来自中国的旅客进行额外检查。可以说，荷兰一直按照世卫组织建议，客观、科学、理性地应对疫情。那么，这体现在哪些方面，又是什么原因呢？

首先是荷兰政府。荷兰医疗护理大臣布鲁因斯（ Bruins）先后在不同场合表示，将会遵照世卫组织建议。2月2日，从武汉撤离的15名荷兰公民和其中两人的中国伴侣经过检疫后登机之前，布鲁因斯接受采访时表示，荷兰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并且不会对中国人关闭边境。“世卫组织和中国每天都在提供新的信息，我们需要的是保持警惕。”他说（详见此前报道，点击打开链接）。即便是在与荷兰人同机的一名比利时人证实感染病毒之后，他也表示这一情况已在考虑之列，不会采取额外措施。大臣只是呼吁中国向世卫组织和各方更好地提供有关疫情信息。


荷兰医疗护理大臣布鲁因斯（ Bruins）

2月7日，荷兰外交和发展合作大臣西格里德·卡赫（Sigrid Kaag）宣布，荷兰向世卫组织捐助100万欧元，用于抗击新型冠状病毒。可以说，正是基于对世卫组织的高度信任，荷兰政府能在疫情面前如此镇定。尽管政府将针对新型冠状病毒的警戒提至最高的A级，但并未出现恐慌情绪。

其次是媒体。荷兰媒体从开始报道起，就一直援引世卫组织的意见，如当前新闻网Nu.nl 1月21日的报道指出，世卫组织预计病毒会在未来几天内出现在中国其他地区，并可能传播到其他国家。但是，根据现有信息，世卫组织认为没有理由建议各国限制旅行和贸易（详见此前报道，点击打开链接）。次日，该网报道再次指出，所有各方都在密切注意世卫组织和政府机构的措施，但认为在此之前没有理由自己采取行动（详见此前报道，点击打开链接）。2月5日，荷兰国家电视台NOS网站发表长篇文章，引用世卫组织数据表明，感染冠状病毒肺炎的死亡率相比之前几次病毒并不算高，不过仍具风险。

三是企业。光刻机制造商ASML在中国拥有1000多名员工，设有13个办事处，其中一个位于武汉。在被问及疫情对公司影响及采取的措施时，发言人说，“我们密切注意局势，并遵循地方政府和世卫组织的指示”。荷兰皇家航空公司（荷航，KLM）开始表示，暂时不会采取任何措施，但将遵循标准的卫生程序。1月30日，荷航表示，“在已经获得世卫组织等国家和国际机构的建议之后”，荷航将暂停2月9日之前飞往中国大陆的所有航班。目前，荷航已暂停执行所有中国航班至3月中之后。不过，笔者以为，荷航取消航班更多是出于没有客源的商业考虑，而非出于对疫情的恐惧。

政府、媒体和企业营造了相对平静的环境，身处其中的个人自然也不会多么恐慌。荷兰大街上很难看到戴口罩的人，有人解释，这是因为荷兰法律规定不允许公共场所佩戴。其实不然，因为佩戴口罩并非完全蒙面，不属于法律禁止佩戴的范围。荷兰人的逻辑是：戴口罩的人要么自己病了——既然你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不在家好好呆着？要么是你认为别人病了，可是我没有病啊。因此，如果华人在大街上戴着口罩，自然成为异类，甚至攻击的对象。

除了上述出于对世卫组织的信任，荷兰人如此镇静，还因为他们生活的干净整洁的总体环境、个人良好的卫生习惯，以及对本国完善发达的医疗体系的信心。荷兰健康部和国家公共卫生与环境研究院（RIVM）保持密切联系，负责制定有关政策并向公众公开信息，RIVM网站上有关于新型冠状病毒常见问题指南的中文版本。市政健康服务机构（GGD）负责具体实施，包括对撤离回来的荷兰人检查和安排隔离。如果有从中国回来的人发现自己出现症状，需要首先联系家庭医生，家庭医生再报告GGD，后者决定是否采取进一步措施。荷兰所有医院都有隔离病房，共有至少200张特殊的重症监护病床，可以隔离潜在的冠状病毒感染者。

那么，荷兰人为什么相信世卫组织呢？笔者以为，原因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从国民性来说，总体而言，荷兰人是个冷静、理智的民族，在重大变故面前不会惊慌失措，过分情绪化。典型例子是2014年7月17日马航空难事件中，198名荷兰人遇难，举国悲痛。吕特首相宣布7月23日为全国哀悼日，并举行了庄严的迎接遇难者遗体回家仪式。荷兰人强忍悲痛，表现出的冷静和理智给世界留下了深刻印象。



2014年7月23日，荷兰国王威廉-亚历山大（左）、王后马克西玛（中）和吕特首相（右）在埃因霍温机场迎接马航空难事件遇难荷兰人遗体回家的仪式上。

其次，荷兰人是个宽容开放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宽容历史，能够包容不同的观点和群体，更不会轻易将人拒之门外。荷兰政府表示，不会对中国人关闭边境，也不会像中国那样取消聚集性活动或封城。

第三，荷兰是小国，知道个人力量有限，因此特别重视参与国际事务，相信国际组织，并努力通过这些组织扩大本国影响。荷兰是世卫组织成员国，并且是很早的参与者，正如它是欧盟、欧元区等国际机构和组织的热心发起者和参与者一样。荷兰政府在世界范围内长期支持健康事务，在包括健康与环境、艾滋病毒和结核病等在内的全球健康问题上经常提出倡议。

第四，荷兰与世卫组织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并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荷兰与世卫组织联合进行多项合作，包括最近一项致力于在人道主义环境中提供心理健康和社会心理护理服务的多年合作计划。2019年10月，荷兰阿姆斯特丹主办了第二届全球部长级精神卫生峰会。荷兰还通过借调人员，支持世卫组织的技术专长，并通过世卫组织的初级专业人员计划帮助促进年轻人的公共卫生事业。此外，荷兰还是世卫组织的重要资金提供者，以2018年中期为例，荷兰是第五大资金提供者。

最后，非常重要的一点，荷兰在世卫组织有自己的人。荷兰国家公共卫生与环境研究院病毒学部主任兼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学医学中心（Erasmus MC）病毒科学系主任Marion Koopmans是世卫组织突发事件委员会成员，该委员会目前由来自中国、巴西、泰国、美国、荷兰、俄罗斯等14个国家的16名专家组成。1月22日晚，委员会在日内瓦总部召开会议，讨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是否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并就如何控制疫情传播提出建议。因为世卫组织有人，荷兰可以获得更多信息。当被问及中国政府提供的信息是否可靠时，布鲁因斯大臣说：“我们自己也知道很多。”世卫组织里的荷兰人大概是渠道之一。


Marion Koopmans

综上所述，因为荷兰人相信世卫组织，遵照世卫组织建议，因此截至目前，尚未因为病毒蔓延、周边国家已出现感染者而额外采取措施，全国也没有出现紧张气氛。然而，对于了解中国情况的华人来说，这种宽松反而让人担忧。

转载自联合时报